一百六十四 事皆前定(1 / 3)

点银烛 樊钰生 3559 字 2020-11-22

彼时夕阳下,那个孑然一身的小人儿,或狂喜,或狂怒。

而现在,那张脸是从未有过的从容。

睡颜静谧,只是这一觉,不知何时方醒。

城楼上大喊“喂——,都听着!我方态度极其明确,今日放归郡主,并允准你们带走大公主的尸身!若三日内未接到分封领地的圣旨,下一个死的,只能是某个皇子了!”

然后护城河上的吊桥吱吱呀呀的放下。

薛莫皟满眼血丝浑身颤抖着抱起公主,艰难的挪着步子。我搀扶着他,生怕他随时会倾颓在地。

待过了吊桥,我方的人狂涌而来,将我们扶至车上。

虽未回头,但知激愤的士兵在用全力阻拦吊桥悬起,又有成排成列的弓箭手对着城楼万箭齐发。

直到城楼上响起婴儿啼哭声,场面才再度回归安静。

四皇子也被捉到阵前了。

我倚着马车里的软垫,刚才高空坠落时,那些令人眩晕的画面又闪了出来,历历在目,心有余悸。

而后在大舅谢将军的怒吼之下,撤军十里,驻扎在了城郊。

大帐里,一群人拉着脸没有出声。

大舅生气的样子颇吓人,我打算出去看看薛莫皟。他此刻守在停放公主的帐篷里,八匹马也拉不出来。

一声“站住”呵止了我。

左相笑了,示意大舅小点声。对我口气温和道“菟丫头,来,告诉伯伯老君山上的情况。”

于是,我把前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。

听罢之后,左相叹道“这刘鳄奴虽说粗中带细,善察人心,但脾气一来,到底不失武夫的莽撞。若不是韦奉这个智多星为他筹谋,在背地里搅弄风云,我等如今也不至受制于人,被牵着鼻子走。”

大舅冷哼道“如今看来,太后只怕难洗清白。”

我错愕“太后娘娘不是病了才想来洛阳的吗?”

旁边一副将哈哈笑道“郡主还是年少天真啊!这二老可是一辈子的冤孽,年青的时候就相看两厌,老了老了无缘无故的,哪可能还会……”

大舅一瞪他“当着小辈瞎说什么!”

那副将即刻收了声。

左相摇头扶髯道“此番敌计正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。”

一谋士说“事已如此,万不可再折损皇嗣,不妨就先假意允准,日后再使计回转斡旋。”

左相支我出去“菟丫头,现在营中并无其他女眷女侍,你敢不敢替公主简单擦洗擦洗?”

我即刻答应了。

蒸腾的热气扑到脸上的时候,我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。

我端着铜盆拿上一沓手巾,来到了公主身边。薛莫皟就那样趴在公主的塌上,眼睛直愣愣,面色如灰。

蘸湿了一条,我轻轻擦去她面颊上搅合成坨的血渍。巾子红了,就丢弃,再换另外一条新的。

我始终告诉自己不要多想,这孩子只不过是睡着。

擦到她小手的时候,我发现,人已经开始僵了。噙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,死亡正在宣告着它的真实面目,冰凉凉,硬邦邦。人会变成木头,再化成泥,直到飘进风里。

我不敢劝慰薛莫皟,我甚至连话也不敢和他说。

而他就一直静默着,眼中始终无物。一旁的两份饭食早已冷却,动也未动。

我为他披上一张毯子,便无声的逃离了。

他恨吗?如果恨,是恨他自己还是恨我?

他后悔吗?

我摇摇头,欠这个人的情分,更多了。

冥冥之中,他做的事情都那么像是接替念奕安做的,为什么会如此……

风呜的一声,吹来刺骨寒。

鼻子麻痒,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

然后这喷嚏,就断断续续的打到了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