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楠说的是大梁话，他知道在贺兰军中必然会有懂大梁话的译者，果然那些将领中有一人，向乌哲呜哩哇啦说了一通。

乌哲冷笑，浑厚的声音僵硬地说了项楠能听懂的一个字：“不！”

“军中无帅，群龙无首，半个时辰内，我保证大梁军会杀进忽而罕，如果你拒不受降，破城后大梁军会像你军一样，杀尽贺兰人为同袍复仇。”

项楠的声音冰冷决绝。

译者声音有些颤抖，向乌哲又说了一串话。

乌哲和将领们都沉默，城外的战鼓声隆隆，城墙上不停传来兵士的喊声，就算听不懂贺兰语，也能听出其中的紧张。

乌哲终于开口了，译者向项楠用大梁语解释：“将军说他愿意答应你的要求，但是你要以亲人为誓，保证大梁军不伤我贺兰百姓。”

项楠毫不犹豫答应，钟昀擎治军严明，开战前便下令，如若破城不得骚扰伤害贺兰百姓，一座空城拿来也无用。

乌哲开口下令，那些将领立刻领命而去，城上兵士很快停止射箭举起降旗，城门也徐徐打开。

项楠待看到大梁兵士后，便放开了乌哲，也解了他的穴道，并且退开几步表示诚意。

乌哲神色平静，右手搭在左肩，弯腰朝着北方行了一个贺兰的礼，向其余将领说了一句话，那些将领面色一变，惊呼一声：“不要！”

项楠听懂了，忽然明白乌哲要做什么，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，只见乌哲抬手拔出腰间短匕，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膛，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。

那些将领已经奔过来，面带悲痛向着乌哲弯身行礼，城中兵士也纷纷放下武器，都向自己的主帅施礼。

项楠沉默半晌，拿起手中软剑，一手夹住剑尖，用力弯折下去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，软剑折断成两半。

两国交兵各为其主，即便重来一次，项楠还是会这样做，习武之人的兵器犹如本人，项楠只能以折剑作为最高的敬意，向这位令他尊重的将军致敬。

钟昀擎率领大梁军进城，那边蒙恬也带着剩余的铁面军归队，两千人只剩下一千人左右，可见贺兰铁血勇士的悍勇。

接收和缴械自有钟昀擎去布置，项楠不管这些，倚靠着城墙坐下来，将脸上的面具剥下，脱了身上贺兰人的袍子。

蒙恬很快换了衣裳，简单清洗了，军中大夫为他检查伤口上了药，蒙恬很不耐烦，还有伤口没处置好，他便将大夫赶走，出去找项楠。

已近午时，项楠眯着眼盘腿坐在城墙根，任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，长睫圈出优美的弧度，在眼下投出两弯阴影。

蒙恬看着美得全方位无死角的项楠，撇撇嘴，大咧咧走过去坐在他身边。

项楠早就听出蒙恬脚步声，也不睁眼，继续享受他的日光浴，不远处乌哲倒下的地方，血迹已经被往来脚步蹭得看不清了。

“谢啦，你若是再不擒住乌哲，我的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，就连我这条命搞不好都要扔在这里。”

蒙恬嘴上叼了根枯草断茎，一条腿曲起来，将一只手懒洋洋搭在膝盖上，靠着城墙学项楠的样子，眯起眼。

“谢个屁，我是受了军令，不完成任务怕掉脑袋，与你何干。”项楠回了一句，嫌弃地撇嘴，却没有睁开眼，他的鼻翼里还是能嗅到乌哲的血腥气。

蒙恬也不反驳，静静地坐着，耳边是兵器刺破皮肉的声音，骨头被砍断的声音，还有头骨破裂后，那些红色和白色混在一起的粘稠物，脱落在眼眶外的眼珠，到处可见的断肢，这样的画面又要久久留在眼前，留在梦里……

忽而罕城大捷的消息半月后到了临京，朝野上下震动惊喜，都明白这次胜利的意义。

忽而罕是贺兰与大梁之间的唯一通道，打开了这个通道，就等于贺兰的国土毫无保护地袒露在大梁军